標籤與分類

社會 (113) 生活 (69) 程為 (68) 風潮 (67) 劉林李 (63) 潘有文 (62) 醒覺 (61) 健康 (54) 關懷 (54) 環境 (53) 教育 (44) 楊揚 (43) 楊潔思 (42) 涂素燕 (39) 許雅玲 (39) 食物 (35) 劉拓 (34) 疾病 (28) 經濟 (27) 醫藥 (24) 商業 (22) 家庭 (21) 搜奇 (21) 消費 (21) 文化 (20) 胡小平 (17) 育兒 (16) 興趣 (16) 娛樂 (12) 政治 (12) 女性 (11) 宗教 (11) 巫月圓 (11) 張家揚 (11) 歷史 (11) 法律 (11) 資訊工藝 (11) 馬來西亞 (10) 體育 (10) 交通 (8) 企業 (7) 旅遊 (7) 災難 (7) 科學 (7) 選舉 (7) 建築 (6) 歐芙伶 (6) 科技 (6) 何潤霞 (5) 玄學 (5) 投資 (4) 梵霖 (4) 楊芋 (3) 親子 (3) 婚姻 (2) 性教育 (2) 普住 (2) 節日 (2) 能源 (2) 身心靈 (2) 軍事 (2) 青少年 (2) 黃馨悟 (2) 中國 (1) 互聯網 (1) 亞蘿夏 (1) 動物 (1) 周家揚 (1) 器官捐獻 (1) 林艾萱 (1) 殷淑欣 (1) 水源 (1) 江子 (1) 王永明 (1) 石原 (1) 覃小萍 (1) 運動 (1) 陸易蓉 (1) 電器 (1) 黃利傑 (1)

2012年3月7日 星期三

陳秀連區54年風雨路


亂中有序滿載人情(第一篇)

23/10/2011

報道:許雅玲
攝影:趙威德

《十分專題》部落格:http://series888.blogspot.com

 9月中,被告知:陳秀連路的木屋又被拆遷了。

 作為偶爾路過的外人,我對陳秀連路的第一印象是:在美麗的藍天、白雲、綠樹相映之下,整體觀感卻很複雜,因為華麗的國際汽車企業,此一間、彼一間地交錯在雜亂的鐵皮木屋和工廠房舍之間。

 然而,這就是走過54年風雨如晦歲月的陳秀連路本色。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也有銘心的片片記憶,何況,陳秀連路曾有過輝煌的機械城時代呢。

 9月底的某個豔陽天,我終于來到陳秀連路,去記載我眼見耳聞的陳秀連路。

 這裡,我邂逅一位在陳秀連路非法木屋區出生、長大、結婚,后來搬遷到他處的退休街坊龍沺明。聽他述說:政府要發展,要拆遷不美的木屋。在城市發展的洪流下,他已感受到:陳秀連路變“美”,已經勢在必行了……

從蒲種駛上隆芙大道,朝著吉隆坡方向,跟著Chan Sow Lin路牌,U轉進入新街場路,開啟左邊訊號燈,慢慢越線到最左邊那條路向,順著路拐進左邊第一個分路,陳秀連6路就在前方。

 陳秀連路有人文古跡和老味兒嗎?陳秀連3路的豬腸粉熟食小販施亞玉笑容靦腆地表示:“應該沒有人文古跡吧。基本上,我只知道陳秀連是人名而已。呵呵,小時候,我們哪敢問父母:陳秀連是誰?這裡有什么故事?”

 好吧。先坐下來喝杯亞玉姐款待的冰豆漿,再掏出智能手機請教谷歌大神唄。大神資料顯示:

 陳秀連(CHAN SOW LIN),廣東番禺人,生于1845年,卒于1927年。因家境貧寒,1861年,16歲那年,離鄉到馬來亞霹靂當礦工。之后隨陸佑來吉隆坡經商,業余自學華文和馬來文。

華人鐵廠盛行半世紀

 陳秀連得到陸佑多方幫助,首先在沙登開設隆興錫礦公司,但產量不理想而關閉。后得陸秋傑幫助,再開發萬發錫礦公司,才獲得巨利。

 靠錫礦發跡的他,接著在吉隆坡開設第一家由華人經營的美利鐵廠,主要生產採礦設備和建築材料。他從廣州、香港聘請熟練技術工人來培訓本地工人,把中國的學徒制度引入,這制度在華人的鐵廠盛行了超過半個世紀。

 美利鐵廠的成功,刺激其他機器工廠的建立。英殖民政府為了紀念他的功績,特在舊飛機場附近地區開闢機械工業區。

 在陳秀連3路開創事業,並且退休的丹斯里宋兆雄(馬來西亞中華總商會執行顧問)透露,“陳秀連路未有前,新街場路先被開發。1920年代,英殖民政府先開發了街場路,到了1940年代,即二戰結束后,英殖民政府在新街場路的后面地段,開闢機械工業區。”。

 他繼續說:“英殖民政府將機械工廠集中一起,並且將該區主要道路命名為陳秀連路;並且限定企業家,每人只能購買一英畝200塊錢的土地來發展事業。”

鐵皮工廠房舍曾是特色

 在陳秀連2路木屋區出生、長大,后來搬遷到他處的退休人士龍沺明(61歲)敘述:“從我出生的1950年代起,陳秀連路在外地人眼中,是雜亂的鐵皮木屋和鐵皮工廠房舍。鐵皮建築不美,但卻是陳秀連路的特色!”

 大馬獨立后,聯邦政府鼓勵外資進入大馬,也因此,陳秀連路的機械工廠,發揮“輔助工業”角色,為外資企業生產便宜的機器和零件。那時起,誰想找機械零件,都得來陳秀連路走一遭。

 龍沺明記憶中,1969年513事件后,就有私人地主要求木屋住戶搬遷,在原址上改建可帶來更大經濟效益的廠房。于是乎,非法木屋數量開始減少。

 2003年,政府興建精明隧道,要求第1路和第2路的木屋住戶搬遷,並將木屋住戶遷入蕉賴啤路人民組屋。8年后,木屋拆遷讓路發展的戲碼,再度在3路上演──在政府土地上居住的住家,獲得分配遷入人民組屋;私人土地的住戶,只能私下向地主要求理賠。

 現在的生活,雖然比上代人舒服安穩,可是,施亞玉和龍沺明等老街坊,還是最緬懷木屋生活的美好老味兒。他們建議:去3路的木屋區走走吧。那裏還有十多戶住家和車廠未拆遷。相信老房舍多數被閒置了。陳秀連路的老味兒,都隨著木屋拆遷,人民搬遷,消逝得無影無蹤……

華人移民開枝散葉

 老味兒不見了,但陳秀連路畢竟還是見證了幾代華人的辛勤勞動汗滴。

 1920年代或者更早時期,來自中國沿海地區的華人移民,先后在陳秀連路落地生根,開枝散葉。于是乎,從1路到6路,出現了華人移民建立的非法木屋,形成了熱鬧的菜園屋聚落──有人在工廠打工,有人開設雜貨店,有人販賣熟食,還有人種菜、圈養家畜。

 青壯時期跟著父親派冰給茶室的龍沺明,當然也享受時代進步帶來的好處。18歲騎腳車派冰,30歲購買了生平第一輛三輪摩哆車的他大力拍腿說:“原來,用摩哆車運載8箱冰,太輕鬆了!真后悔以前為了省錢,很遲才買車!”

 縱然如此,他和老街坊施亞玉難免擔心:科技進展是為了改善工作效率,但不能讓人變得懶惰!現代年輕人太好命了,只想在冷氣房裏舒服打工,他們已經淡忘先輩是如何辛勤流汗,才結出今天的甜美果實。

 施亞玉坦言,現代父母應該告訴子女,關于長輩們的打拼故事,讓子女不會理所當然把更舒適的居住環境、更好的教育機會和更多的娛樂,視作理所當然。

讓路發展老店即拆

 陳秀連路的街坊告訴我:想知道陳秀連路的變化,去問源益昌的老闆高佬,沒有人不認識他,因為源益昌是這裡最老字號的雜貨店。

 75歲的高佬原名叫陳連勝。他透露:“獨立那年,我的叔伯合資開設源益昌。我就在店裏打工。”由于高佬盡責又肯吃苦,長輩們讓他一手包辦店裏的業務,每月付他薪水60元。60元,在當時絕對是非常高薪了,高佬一談起60元月薪,臉上就充滿自豪表情。

 3年后,叔伯之中,有人年老逝世了,有人主動退股,最后,源益昌就被高佬頂過來。當時,高佬和一見鐘情的愛人結婚,夫妻開始為新家庭打拼。

 “1960年代,陳秀連路有逾百間菜園屋,即是所謂的木屋。木屋居民生活裏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都靠10間華人雜貨店供應。沒有水電和電話的年代,我和太太一早就要踩腳車,從1路穿梭到6路,上門記下購物單。”

 “隨著1路和2路的街坊散去,許多雜貨店紛紛結業,目前只剩下我和對面那間。現在,政府一聲令下:要發展建路,源益昌就要拆遷。這間店是我和太太辛苦拼搏的血汗成果,當然心有不捨...”老當益壯的高佬,聲量越來越小。

昔日鄰里人情味濃

 談起昔日菜園屋的生活,龍沺明和施亞玉不約而同表示:“以前,這裡是非常熱鬧的新村,尤其農曆新年,鞭炮聲簡直響徹雲霄。”

 假如你生長在新村,就不難勾畫陳秀連路木屋區生活圖景:早上,街頭巷尾會傳來父母大聲呵責頑皮兒女的聲音;中午,家家傳來米飯香;晚上,鄰里們串門子閒聊八卦家常。偶爾,街尾傳出婦女高喊“有蛇”,街頭的壯丁就會自告奮勇來抓蛇。

 龍沺明最難忘小時候,追趕在印度大叔牛車后頭,看著牛大哥一路趕車,一路大便,就忍不住開懷大笑的日子。很快,牛車很快不見,摩哆車、汽車、羅厘開始上路。家家戶戶有了水電后,日本牌子的電視、冰箱,很快走入木屋住家裏。

 當然,改變的豈止物質世界?施亞玉感慨表示,“過去,木屋區人情味濃,鄰里之間有來有往,工作雖然辛苦,但日子卻過得很開心。那時候,家裏不關門,也不怕東西被偷。現在,木屋區被剷平至八八九九,陳秀連路變得沒有人氣,當年美好的人情味也消逝了。”

 然而,一些搬離到較近地區的街坊,還是因為念舊老家,每天到陳秀連路和老朋友相聚……



居民:要合理安排(第二篇)

24/10/2011

報導:許雅玲 
攝影:趙威德

《十分專題》部落格:http://series888.blogspot.com

 54年來,“永久地契”對于陳秀連木屋區居民而言,是糾纏多年的夢魘!

當然,陳秀連區木屋和城市發展發生角力和衝突,一直都在城市的不同角落裏上演。假如你不是木屋區當事人,你只會對這裡、那裏聽到的無數木屋搬遷風波,變得麻木。

 獨立后,陳秀連木屋區的住戶,不斷嘗試依循程序申請永久地契。可是,政府以國家發展為由,拒絕他們的申請。

 陳秀連木屋區居民明白,不合時宜的木屋,讓路城市發展,是必不可免的趨勢。他們要求不多,只希望政府妥善安排他們的棲身之處,或者希望私人地主給予合理賠償。

陳秀連區不僅是華麗企業、鐵皮木屋和工廠房舍交錯的生活聚落,同時,這裡有部分土地屬于私人產權,部分屬于政府土地。

 在3路擺賣豬腸粉的熟食小販施亞玉追憶說,“1960年代起,拆遷木屋的行動,先后在6路、5路和4路展開。當時,私人地主想收回土地,改建更有經濟效益的工廠。”

 她加重語氣強調,“有地主,還以1萬令吉至1萬5000令吉,賠償給每戶人家。”對她而言,1萬令吉是非常大手筆的賠償。即便沒有直接讚揚地主,但從她語氣,可以感受到地主的“宅心仁厚”。

糾葛幾年才獲小賠償

 另外,還有地主以3個月免付租金方式,作為賠償給受牽連的住戶和店家。這樣的“賠償”,當然不被接受。住戶和店家前后花了1000令吉聘請一名錫克籍律師,訴諸法律追討公道。糾葛幾年后,以地主賠償每戶人家1000令吉,作為最后的解決。

 “我和11位姐妹,都是在陳秀連1路木屋區出生成長。年輕時,我們就跟著父母在3路擺檔。”施亞玉說:“2003年,政府建立精明隧道,要征收1路和2路木屋區的土地。當時,多數人家,包括我家,都獲得政府安置遷入蕉賴啤路人民組屋。”

 時至2009年3月,陳秀連2路至少有12間木屋和工廠,接獲市政局發出最后通牒,指示他們必須在3月10日前搬遷,否則當局有權在期限后,隨時展開拆屋行動。當時,陳秀連區大約還有250間非法木屋及工廠。

 施亞玉難過地述說,“我們是木屋區孩子,對于左披右搭,接口簡陋、亂七八糟的木板屋,還是有深厚感情。看著泥機將家園剷平,心如刀割……”

 我輕聲問:“請問有沒有木屋人家,成功申請到永久地契?”在3路賣豬腸粉、報紙、水果、蔬菜的人們,暫停手中忙活,然后大力搖頭;她們在搬遷他處之前,都是非法木屋居民。

拒絕正式地契申請

 居住在3路另一廂的江顯儀(68歲)透露,“我們一家三代都居住在這間木屋。在我父親的時代,已經獲得永久地契。后來,政府來了一封信,我們以為是例常繳交門牌稅通知,就沒有仔細閱讀信件內容。”

 等到獲知居住多年的單位變成臨時地契,他才恍然大悟──當年的信件是要求更新地契的通知。

 江顯儀繼續透露,1954年起,他開始繳付門牌稅;2003年,他向土地局申請正式地契,當局以3路在國家發展中,設計為擴建大道的範疇,屬于政府保留地,拒絕他的申請。

 “可是,3路3530平方公尺的政府地段,在2009年突然轉變成為私人地主的60年地契。當年,土地局以發展為由,拒絕我們申請正式地契,既然是保留給發展的土地,為什么政府后來又批准現任地主的申請?”

 3路3530平方公尺上的7戶人家,懇切要求:親愛的政府,可否給我們一個說法?

冀地主認真解決問題

 對于老街坊江顯儀而言,木屋讓路發展,這很應該。

 “大馬土地征用法令:政府征用人民土地,必須對土地上的用戶或地主,做出通知,而非只是通知地主而已。”說到這裡,老人家語氣變得激動起來,“從政府地變私人地過程中,住戶沒有被通知,我還持續繳付門牌稅到2011年6月。”

 土地還是屬于政府保留地時期,政府曾在2004年,讓官員上門為住戶登記資料,以便安排他們入住人民組屋。5年后,即是2009年時,政府通知:你們入住蒲種人民組屋。

 江顯儀覺得,“孩子上學不方便,加上,我覺得要搬離落地生根的地方,這不公平,就拒絕了。”

 這之后,事情峰回路轉,無端獲私人地主通知:假如不搬,那么就要繳付租金:住家500令吉、茶室5000令吉、廢鐵廠6000令吉。7戶人家,包 括2間住家、2間茶室和3間廢鐵廠,向市政局投訴,市政局給的說法是:這是私人土地,任何事情,住戶要和地主解決,市政局不牽涉。

 今年9月,擴建大道的工程,終于“殺”到3路了。在政府土地上居住的人家,獲得政府分配人民組屋;在政府土地上做生意有入息的人家,一概沒有理賠。

 “政府征用我居住的土地,已經賠給地主194萬6525令吉。我們只希望私人地主認真坐下來和我們解決問題。”江顯儀說。

賠償地主住戶受忽略

 江顯儀的印裔鄰居古瑪說:“政府不能一句‘已經賠錢給地主’,就要住戶自己去跟地主解決問題。”

 50歲的古瑪說,從祖父到他,三代人都居住在陳秀連路3路。算起來,屋齡接近90年;期間,他將木板牆壁改為更加牢固的磚塊牆壁。

 從小在3路長大,和華裔鄰里打成一片,還娶了華裔太太的古瑪續說,“地契問題,從父親那代,就像如影隨形的夢魘,糾纏我們一家。從我父親那代開始,我們就向土地局申請正式地契,但一直被回絕。”

 “現在,7戶人家的建築物,部分或全部被清拆,新任地主獲得理賠,卻不願賠償我們分毫,反倒向我們要求租金,我們當然不肯。”他氣憤表示:“我一家7口,生活費加上子女的學雜費,已壓得我透不過氣!要我到外面租房,我根本負擔不來。”

 2009年之前,古瑪還在和政府糾葛:我們想要分配到附近的人民組屋。2009年之后,政府地變私人地,人民組屋希望完全破滅,讓他非常洩氣,“我決定誓死捍衛家園,我會讓妻子和子女遷出,然后自焚抗議。”

 我被古瑪的激烈言論嚇了一跳,“請別那樣說,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先看司法怎么說吧。”我繼續安撫,古瑪繼續搖頭。離開他的屋子后,我祈禱:希望這只是他一時氣憤之言。

無力反抗只好聽天命

 古瑪已故父親,是茶室老闆李先生(72歲)的老友。李先生居住的木屋,沒有被政府征用,但屋前的茶室,已經被夷為平地。

 “在土地還是屬于政府時,政府已經表示,茶室是生意,征地的話,政府一概不賠償。現在,土地變成私人產權,被剷平的茶室,還是沒有獲得任何賠償,只不過,因為屋前還有少少空地,可以讓我把茶室移建進來。”

 李先生的鄰居,前院清拆后,沒有空地了。大道建成后,屋子會非常貼近大道。其中一間廢鐵廠,清拆前面範圍后,就停止營業;改租給3路另一廂,整間雜貨店被清拆的店主。

 他搖頭嘆息地說:“成為私人地段后,估計幾年后,我們又會被要求搬遷了。唉,我老了,只能見一步行一步。茶室能賺多少就賺多少,住家就住到不能住為止。也許,等到我百年歸老后,屋子才會被清拆。”

 李先生聽天由命,因為“無力反抗”;可是,他的孩子忍不住大發牢騷,“沒有分配人民組屋,也沒有理賠,這很不公平。首相不是說One Malaysia嗎?政府為什么不關心我們?”

 離開李先生的茶室,正好踫到隔壁廢鐵廠的未來租戶。我問她:“你不怕這裡又要搬遷嗎?”她說:“知道這裡不會被拆除,我才決定要租的。這裡租金500令吉,其他路要1500令吉,不來這裡要去哪裏?”

 那一刻,雖然不是當事人,但我還深切感受生活逼人……



誘人美食聞名遐邇(第3篇)

26/10/2011

報導:許雅玲
攝影:李玉珍

《十分專題》部落格:http://fw123.blogspot.com

 華人是把食物看作天那般大的民族。然而,人各有志,有人把“吃”當作維持生命需要的手段,同時,也有人在生活中,鍥而不捨追求美食。

 對于從事和美食有關的人文工作者而言,美食是口慾之福,是一門藝術,更是地方文化的傳承和印記。

 1990年代起,陳秀連區聞名遐邇的蒸魚頭,還取代了機械城的名號,成為陳秀連路的地方特色!

 邁入千禧年代,能夠堅持傳統美食理念,又能順應時代變遷的美食,才能繼續在陳秀連區發光發熱!

聊到陳秀連區的故事,從事熟食生意的老街坊施亞玉,最記得就是陳秀連區的美食和小吃。

 “以前,陳秀連街上,不管是雲吞麵,碗仔糕、炒牛河,都是最好吃、最原汁原味的美食。”她自豪表示,“雲吞麵上湯,洋溢著江魚仔和雞骨細細燉熬出來的香氣,每一口喝下去,都是那么地美妙。”

 日轉星移,年輕力壯的美食小販,逐漸地邁入老年,他們再沒力氣麵;他們的孩子又拒絕接手父母的辛苦行業;結果,一樣又一樣的美食手藝,就那樣地失傳了。

 “現代食物,都是加工產品,只有味精的甜味,那裏稱得上是美食……”亞玉姐口中的古早美食,也許花點時間翻閱本地美食指南,應該不難在其他地方找到。

 今天,找不回來的,是她對陳秀連區美食的情感記憶--乖乖等著流動三輪車小販弄好食物捧上,迫不及待把食物送進嘴巴的幸福滋味。

 今天,如果我說,陳秀連區,白天和晚上的著名美食,不約而同都是魚頭,相信不會引起太大爭議。

異國食譜本地創新

 無獨有偶,白天和晚上的著名魚頭,都不是陳秀蓮區的老味兒,都是異國食譜經過本地創新,然后發揚光大—白天讓人吃到大吮手指的黑醬蒸魚頭,食譜來自日本;晚上讓人吃到香汗淋漓的咖哩魚頭,食譜來自印度。

 近幾年來,3路一直熙攘傳出:讓路發展,住戶要搬遷。蒸魚頭開山鼻祖蔡景仁(已故)的女婿傳人覃壯源心想:反正檔口是租的,三不五時要看業主臉色,倒不如搬遷到4路新建的商業店屋。

 去年12月,覃壯源和太太蔡美玲,正式把“壯源魚頭飯店”的招牌,挂上4路店面。之后,外人不再說:走吧,去陳秀連3路吃蒸魚頭,而是說:走吧,到壯源魚頭飯店吃蒸魚頭。

 樂天開朗的覃壯源說:“蒸魚頭檔是我岳父一手打響的生意,但他一直沒有為店面置放招牌。之后,才由我為檔口取名,沿用到今天。”

 現代美食,除了食物水平,更加需要具有區別價值,以及吸引人的品牌包裝。這點上,蔡景仁的第二代接班人覃壯源,他懂,也做了新街場路芬記手工竹升全蛋面第三代接班人李志堅,當然更懂,他可是工商管理碩士呀!

 咖哩魚頭接班人陳財喜,並非不懂品牌包裝的重要,只不過,他經營的是向市政府租的嘛嘛檔。“嘛嘛檔不能註冊招牌呀!”他說。想要打造品牌,他就要放棄100令吉月租,掏出3000令吉店租。3000令吉,這要賣多少咖哩魚頭才能賺到!

技師轉行打響名堂

 去年12月為止,陳秀連區蒸魚頭的開山鼻祖,隱身在3路的木屋區裏。來自全國各地的老饕,都有辦法尋上門。搬到4路兩間店面的鋪位后,熟客反應如何?放下鍋鏟,走進兩間店鋪打通的寬敞店面,覃壯源說:“高朋滿座,不能說反應不好吧?”

 聽他細說從頭,才知道岳父和女婿是沙登人,本來在陳秀連路當機車技師。技師怎么會想要研發魚頭?

 原來,數十年前,蔡景仁曾經被工廠委派到日本工作。返馬后,愛烹飪的他,對日本的黑醬蒸魚頭念念不忘,開始在自家廚房調製黑醬。多次調製后,他終于研製出令自己、家人和朋友滿意的黑醬蒸魚頭。

 1985年,經濟不景,工廠瘦身,蔡景仁也是被遣散的其中一人。當不了技師,他決定在陳秀連路租店面,拿鍋鏟當廚師。10多年后,女婿也放棄技師工作,到店裡幫忙。

 “美食要用愛心去煮。今天,我還是堅持保留岳父傳承的古早風味。想當年,我岳父很有個性,慢工出細活,但顧客不能催他,不然會被罵。一些顧客受不了,就不來;后來,因為太想念黑醬蒸魚,又重新光臨。”

 蒸魚頭出名后,到處都有人模仿了。“壯源沒有分店。有人模仿,證明我們夠好。”海派的覃壯源笑說:“YB陳國偉也是吃別家蒸魚頭。后來吃了我的蒸魚頭,就不再去吃別家的了。”

全蛋面手工創品牌

 在櫃檯運籌帷幄的芬記全蛋面第三代傳人李志堅說:“接手芬記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造芬記美食的區別價值—傳統手工竹升全蛋面。”

 過去,路人、摩哆騎士、駕車人士經過“Kedai Makanan & Minuman Fun Kee”,都不會被吸引進入品嘗有60年悠久歷史的手工全蛋面。將品牌價值定位在“芬記手工竹升全蛋面”,馬上就吸引到路過者的眼球。

 已故的芬記全蛋面創辦人李晚芬,是土生土長的吉隆坡人。從朋友那里學會全蛋面手藝后,他開始擺檔營生。15年后,他買下新街場路的木屋,一家子都在那裏營業和生活。

 即便有了方便的煤氣爐,二代傳人李敘坤還是堅持,“廚房要用柴火燒。”柴火和煤氣燒出來的食物,味道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柴火燒,客人更能感受古早風味。隨著木屋拆遷,芬記的老街坊面孔變少了。但是,還是有一些老到不能駕車的街坊,不時會叫孫子載他來回味老味道。

 經過兩代人的用工研發,芬記全蛋面水準趨向穩定:多少麵粉加多少雞蛋,怎么打面,怎么煮面,都有一定撇步。新一代接班人李志堅,他有野心複製上市 咖啡店的做法,將芬記全蛋面發揚光大。做父親的當然老懷大慰,但他要求,“本店一定要保留古早風味,分店才設計成年輕人喜愛的冷氣店面。”

改良咖哩魚頭受落

 星期一微雨晚上,來到陳秀連2路有三十多年歷史的咖哩魚頭檔,一眼望過去,簡直是座無虛席。

 老闆陳財喜笑呵呵表示,“下小雨的時候,天氣涼涼的,大家最想吃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咖哩魚頭。這種天氣,生意最好。”

 可是,檔口生意最差的時候,反倒和天氣無關。17歲就開始在檔口幫忙的大女兒陳燕燕說:“月底生意最差,因為大家都變成月光族,沒錢吃咖哩魚頭了!”

 幾個月前,我和家人來過這裡品嘗咖哩魚頭。採訪那晚,雖然我很想大快朵頤,可是,那實在不是一個人可以獨吞的分量。

 個人覺得,美食有一定水準,口味各有不同。陳秀連2路咖哩魚頭,正合我的口味。對此,老闆說:“咖哩魚頭檔是我父親的印度朋友開的。后來,他決定返回印度,正好我父親不打算跟隨公司搬遷到外地,就把他的生意頂下來。”

 陳財喜已故的父親陳福成,本來是Cold Storage的經理。他看准咖哩魚頭有作為,辭職不幹;用心將酸鹹的印度咖哩,改良成華人喜愛的口味,還聘請一名印度婦女來烹煮。

 1993年,從事建築工作的陳財喜,正式接手父親事業。他繼續將父親的食譜改良創新,終于演變成更適合華人口味,帶香帶甜的咖哩魚頭。“我的咖哩 魚頭,味道鮮美,價錢公道。可是,經濟太差了,物價卻很高。一公斤20令吉的魚頭,沒有多少人捨得吃了。今天,能賣出的量少了20%。”


村姑要變名媛了(完結篇)


報導:許雅玲
攝影:李玉珍

《十分專題》部落格:http://fw123.blogspot.com

 礦業地出身,后轉型為機械工業區,各類小工廠林立,爾后許多小廠變大廠,並迎來汽車業,二手零件行業蓬勃,陳秀連區正雄心勃勃往更高端的汽車城市目標邁進。

 當僅存的鐵皮小廠與木屋紛紛消失,更多几淨窗明的大企業進駐,標志著村姑變身名媛的故事,正式上演……

正式切入村姑變名媛的夢想故事之前,請先聽城市規劃專家吳木炎,細述“她”的成長經歷:

 “陳秀連區正式成型,只有短短的60年。1920至1950年代,這裡是採礦經濟生活聚落。在這基礎上,舊的陳秀連區,在1950年代,成為名副其實的后巷工業。后巷工業特色,是家庭式作業開始,比如早期的甲洞、增江。”

 1990年代,馬來亞煙草公司、大型印務局和修車廠,相繼加入。2000年起,有組織和規模的中型現代企業,包括傳統修車廠、印刷廠和鐵工廠,讓滿臉工廠油污的“她”,有了比較體面的修飾。

 “從2005年往下看,陳秀連區正式納入區域和國際主流,吉隆坡2020年發展大藍圖還定位:將陳秀連區打造成汽車城市。那時起,發展上才有加油。現代化企業,特別是國際汽車公司湧入,競爭提供高水平的3S服務:展覽、銷售和服務。”

 在1960至1970年代,汽車城市的概念,並非“好”的點子;來到今天,汽車城市相關行業卻是最興旺長虹的行業。

 “目前,陳秀連區的汽車行業,屬于較低層次的二手零件行業。不過,她一定會從低檔,慢慢提升成尖端和完整的汽車研發工藝事業。並且,相信在個別國際汽車企業的催化下,更多的國際企業會來進駐。”

未來5年發展快速

 聽吳木炎這么說,感覺這時的“她”,雖然還沒抹去老土村姑模樣,但總算有了漂亮妝彩上色。

 吳木炎說,“她”天生麗質,因為“她”環抱在吉隆坡中環公路裏頭,最接近市中心,地點非常策略性,更是“南部的窗戶”:高速大道直達國家行政樞紐中心布城。

 往南,不到半公里,就是未來的綜合性大型發展計劃地區(舊軍用機場,495英畝 );往北不到2公里,就是敦拉薩區域的吉隆坡國際金融中心(75英畝)。換句話說,在地圖上,從陳秀連區一公里半徑劃下去,周圍皆是如火如荼展開的重大發展計劃。

 “即使不是因為汽車城計劃,未來5年,陳秀連路的發展,肯定比其他地方快速;因為周圍現代化國際大都會發展,以及大型經濟發展計劃的施壓下,陳秀連區只能跟著這股強大浪潮快速發展。”

 這時候,最要緊給她強化劑,催化她的蛻變。政府批准私人地主延長60年地契,就是一支強化劑。

 原來,早期土地法典不明確陳秀連區的土地用途。1970至1980年代,業主對地契延長沒有信心,不敢大膽擴展或者重建;延長60年地契后,業主的心就有了著落,更加願意踏實地拚搏事業。

 她,最終一定會變身“了不起”的名媛。

大企業開始進駐

 吉隆坡2020年發展大藍圖,有指示說:陳秀連區,此后只容屬于C8級別的數碼印刷,從而避免工業廢料和聲音污染。

 說起來,《中國報》和陳秀連區有兩段很深的淵源。1984年4月,《中國報》改組,廠址遷往陳秀連區。1995年,廠址遷往孟沙區(現在的總社)。2006年,《中國報》重回陳秀連5路建立新印刷廠。

 《中國報》生產部經理王振添笑著表示,“6年前,我才接任這個職位。”雖然來不及參與《中國報》的過去,但他分享了《中國報》印刷廠的現在,“這 是耗資5000萬令吉,2006年正式啟用的現代化,實用印刷廠,採用美國製造的DGM440無軸彩色印刷機,一小時可生產4萬5000份報紙。”

 因為工作,來自霹靂的王振添,才和陳秀連區結緣,“初來乍到,我的第一印象是:非法食檔真多。機械城的光輝已成歷史,汽車城還沒帶來輝煌成功,反倒變成廢鐵的集散地。”

 5年后,他覺得“觀感變得還好一點”,因為開始有大型企業入駐,“陳秀連區要提升,需要時間去規劃發展!”

轉型才能有出路

 在陳秀連區奮鬥、退休的丹斯里宋兆雄,希望以已故父親和友人合資創立的均昌機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均昌)之經驗,提醒現在的創業家:機械工廠要順應時代需求,轉型成為高端工業,不然,會像均昌被淘汰。

 均昌也曾巔峰一時──1960至1970年,精通英語的宋兆雄,獲得外資大力賞識,讓均昌一起配合製造機械,以便節省從英國運送機械的經費。通過和英國工程師交流,宋兆雄大量學習外國技術。

 好景不長,1970年代以后,錫礦業和橡膠業走下坡,棕油開始有價。許多主力放在和錫礦業、橡膠業有關的修理和製造工業,包括均昌,技術已經老化,只能生產一般機械,無法應付外資更高的技術需求,以至業績下滑,只好瘦身自保。

 再10年光景,年輕人不願當學徒,熟練工人大量創立小型工業,造成均昌等百人大廠,陷入員工老化困境。不勝負荷的廠主,將一英畝工廠隔為幾個間隔,分租給更多的小型工業。這表示,即使鐵工需求沒減少,但同業競爭變得更激烈。

 1990年代起,均昌開始沒有盈余。終于,在2002年,股東們一致決定關閉工廠,保留公司,將新街場原址租給國際汽車公司,股東才重新有了入息。

 86歲仍老當益壯的宋兆雄總結說:“機械產業,一定要專精在一項專業上,才有辦法生產又好、又快又便宜的產品,加強自己的競爭力。”

 “陳秀蓮區土地已不夠作更多發展,加上政府不鼓勵高污染,高人力的工業進入,還呼籲原有工業遷出。所以,現有的中小型企業,一定要轉型成為不需佔地太多的高端工業。不然,只好搬遷到有更寬敞發展空間的地區。”

曾經紅火今沒落

 1975年,20歲的張天來,看準陳秀連工業區還沒修車服務,這行大有前途,趕快在3路設立了第一間修車廠,“想當年,沒有水電,車廠都用發電機來發電。”

 現在,有了水電,但他感慨“人事已非”--當初追隨他身邊的多位學徒,都離開去創業。今天,有幾位還成了他的競爭同業。56歲的他苦澀表示:“今天,我的技藝和經驗更豐富了,但手腳始終不夠年輕人快,無法和他們競爭了。”

 追憶到好景的1990年代,他才開始微笑,“當時,以車代步的人變多,修車廠還是很少,生意好到不得了。每天有6位學徒跟著我,從白天到淩晨,維修從店內排到店外的汽車。”

 話題回到現在時,他語調又沉重了,“我在這片土地上設廠36年了。今年,政府通知:征地建大道,10月底要搬遷。車廠有三分之二要清拆。”一想到未來,他只能在能放一輛車的土地上營業,難免要擔心他的競爭能力。

 還是忍不住八卦:“師傅,以前生意那么紅火,幹麻不用賺到的錢來購置店面?”

 他答說:“負擔4個孩子的教育費后,我並沒剩下多少錢了,負擔不起4000令吉租金。大道建好后,外地顧客肯定不願兜遠路來修車。算啦,小有小的做法,供完家裏兩個小孩學業,做多幾年,就順其自然退休吧。”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搜尋更多文章

Related Posts with Thumbnails